“不会有事吗?听你的描述,精灵们似乎不是好相处的种族。”
芙蕾雅搀扶着乔,心中有些忐忑不安。
她现在算是和流明他们绑到一条船上了,要是乔·雷蒙她们谈判顺利还好说,到时无论是求助精灵,还是由他们陪着回家都可以。
但她最怕的就是精灵们不问是非直接动手,到那时她也别说回家了,估计尸体都要在这里烂掉成为野兽的食物。
“那个金发的精灵,真的像你说的那样谨慎而且杀伐果断吗?”
少女不怕对方刁难,哪怕她的脾气又臭又硬,只要还能交流,就总有谈判的余地。
而最糟糕最糟糕的情况就是对方完全无法交流,届时也别说找人家要什么帮助了,能从追杀下活下来就算成功。
“嗯,根据我观察来看,确实如此……”
这一次谈判的重心并不在那个金发的精灵身上,而在于那个银发的精灵——他们必须把这个潜在的盟友拉过来,只有靠她在其中斡旋,这场谈判才能稳定地进行下去。
“为此,我们必须表现的足够无害,谦卑,而且具有价值。”
计划很简单,放下武器,然后跪下——荣耀与尊严并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,尤其当它们与生命挂钩的时候,下跪便不是一种耻辱,而是智慧。
芙蕾雅对此没有异议,她很渴望从黑暗山脉脱离,所以在面对这个看起来似乎具有一定可行性的计划时,她毫不犹豫地选择支持。
倒是欧何里斯……这家伙有一定程度上的精神洁癖,不允许自己的荣耀受沾上半分污浊。
所以现在他要面临两难的选择——到底是自己作为猎人的尊严更重要,还是流明的性命更重要?
乔·雷蒙一直在偷偷观察他,如果欧何里斯不能接受这个计划,他不介意在精灵驻地外把四人小队变成三人小队。
(呃……并不是要干掉欧何里斯的意思啊,况且现在的乔·雷蒙也打不过他——乔的意思是如果欧何里斯不肯放下自己的荣耀,那他们就必须在此分别,不可能带他进入精灵部族)
自从听到这个计划以后,欧何里斯的眉头几乎是紧锁着,从来没有松开。
乔·雷蒙给他考虑的时间,但不会太久,最多到重遇精灵之前,要是他还不能克服心理上的障碍,那自己就不得不劝他离开队伍了。
“你想好了吗?”
由欧何里斯背着流明,只是乔一发声,提尔玛伽几对着他低吼龇牙,俨然一副不信任的模样……
【果然……还是因为我做了错事啊。】
虽然心里有些刺痛,但乔·雷蒙很好地没有表现出来,只是直直的看着欧何里斯,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肯定的答复。
欧何里斯不说话,他低着头,只是沉默。
这样如同鸵鸟一般的行为没有任何意义,如果他不能配合,那不仅是流明,几乎所有人都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。
“无意义的沉默只会给我们带来灾祸,不要逃避问题,欧何里斯——告诉我,你的回答是什么?”
“我……”
他的声音颤抖着,像是在经历相当困难的挣扎,但是等待许久之后,乔还是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复。
“快告诉我!”
乔愤怒了,流明在他心中的地位绝对不比任何人弱,如果只是因为这样无聊的原因就导致他的领袖陨落——在他死亡之前,都绝不会放过欧何里斯。
“让我来告诉你们答案……”
熟悉的声音从林间响起,乔·雷蒙惊觉其主人的身份,但是一切都已来不及……
对方好像并没有和他们交流的打算,随着艾琳娜声音一起出现的,是三支威力极大的飞矢,目标正是他们三人,一个也没有放过的意思。
距离太短了,想要躲避几乎不可能!
乔·雷蒙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三支箭冲他们飞来,而自己却几乎没有闪躲的余地。
刹那一瞬,很短,但也很长……
芙蕾雅没看清发生了什么,她只是听到有人说话,再然后便是身旁的乔忽然挣脱她的搀扶,扭过头,十分惊恐地想要说些什么。
但是,来不及……任何话语在这样的情况下都来不及,乔·雷蒙只能用自己的行为表达出自己的意图。
挣脱搀扶的右手还没有完全离开她的肩膀,芙蕾雅只觉得他用手指紧紧的抓住自己的左肩,然后猛地推开!
飞驰的箭矢刹那即至,乔·雷蒙转过身,几乎以肉身作盾,为少女挡下了这一次袭击。
精灵射出的劲矢力道极大,一支箭径直刺穿他的肩胛骨,还有一支射穿了他的……呃,右边的腰子。
少女本不该对他抱有什么感情,毕竟前不久他还打算把自己卖作奴隶。
但乔·雷蒙怎么说呢……他不能算是通常意义上的大奸大恶,只是为达目的,他可以不择手段。
包括舍弃尊严和生命。
【但是现在……他保护了我?】
为什么呢?在面临那样的生死抉择时,到底是什么让他选择保护去一个不太熟的女孩,而不是选择自保?
芙蕾雅不知道,或许在那一刻,他的心中仍然认为自己的生命比他自己的更为重要。
即使是死到临头,他依然把生命当做筹码,而且毫不犹豫地舍弃无用的小堆,去保全有价值的大堆……
【但那又怎样?他刚刚保护了我啊?!】
被推开的少女向后倒飞,以平沙落雁的方式屁股落地,
【好疼,尾椎的地方好疼……】
但是没时间给她抚平伤痛,芙蕾雅赶忙站起,冲着乔·雷蒙的位置奔去。
乔·雷蒙身中两箭,虽然都不是致死的命门,但身体本就虚弱的他此时也已经奄奄一息。
“等等,你还活着吗?喂!别死啊!!”
少女抬不起乔,因为他太重了。
“我说过吧?别让我看见第二次,届时会是你们的死期。”
“艾琳娜,你没说过,你那是跟我说的。”
“啊?是吗?那没事了。”
金发的精灵和银发的精灵从树林中钻出来,看见地上倒了一个,跪了一个,还站着一个……真是有趣。
芙琳的三箭理应是对着他们的命门去的,如此短的射击距离,再加上芙琳神箭手的称号,本不应该有人能躲过。
但是看看他们三个吧?原本站立着的三人只倒了两个,其中一个背着人,肩上中箭还能半跪着,即使是艾琳娜也不得不钦佩他的意志。
至于另一个……身中两箭,是给同伴挡下攻击了吗??
提尔玛伽愤怒了,你们怎么敢?怎么敢在我的眼皮底子下伤我同胞?!
【暗影突袭!】
二度进化之后的提尔玛伽已经不再能用阴影狼称呼了,和暗影元素更加契合的他如今是中阶魔兽暗影狼!
用暗影元素强化刹那时的身体素质,前爪的指甲更尖更长,而且附加了风元素的锐利效果。
“嗯?”
艾琳娜长长的尖耳颤了颤,像是听到什么一般,一只手挡住芙琳,带着她往后错开半步。
仅仅是非常小的半步,却十分巧妙地避开了提尔玛伽的攻击路线。
【杀了你!杀了你们!!】
“……有趣。”
艾琳娜微微笑着,对这匹魔狼,她开始有点感兴趣了。
声音不会欺骗她,万事万物的声音都在她的耳中——就像风的声音,元素的声音,植物的呼吸声,和他们的『心声』。
长耳精灵有被神明祝福过的耳朵,她们的听觉比一般精灵更加灵敏,不仅如此,她们那尖尖的长耳还有许多一般人想不到能力。
比如感受动植物们的『心声』——说是心声也不太准确,更准确一点地说应该是『情感的声音』。
“一头魔狼竟然这样忠心,它是你们驯化的?”
话虽然这么说,艾琳娜出手的动作却不慢半分,尖锐的猎兽矛每每对准提尔玛伽的脖颈,只差一步就能刺下。
也亏的提尔玛伽最近才得了一次进化,体质大幅提升,无论是耐力还是反应力还是爆发力都有所增长,不然的话,他恐怕躲不过艾琳娜的攻击。
但是这样不行,对方的攻势密不透风,而且如有预知的能力一般,提尔玛伽根本没有能力越过防护对她本体造成攻击。
“芙琳,杀了他们。”
躲在艾琳娜建立的防线后,她的声音冰冷而残酷,如同无情收割性命的死神。
芙琳·风语颤抖着,她不想对他们出手,她不知道这些人类是不是敌人,亦或是和她一样流淌着相同血脉的同胞?
“没听到我说的话吗?芙琳?!快杀了他们!”
艾琳娜急了,她的攻击密不透风,但那只是暂时的,她没能力和魔兽比拼,所以需要芙琳赶快解决掉多余的威胁后和她一起对抗。
“……”
银发的半精灵内心争斗着,却无妨抗拒自己儿时好友的命令,所以,即使手臂颤抖,她也不得不从箭袋中取出箭矢,搭在弓弦上。
拉弓,颤抖着,准星对准唯一站立的芙蕾雅——怎么回事?为什么我会发抖?
【为什么我在颤抖?我在恐惧什么?】
芙琳不知道,或许想要克服这种心理,她必须亲手杀死一些人类——那些曾被她认为是同族的人类,芙琳需要亲手杀死他们,来让自己习惯‘是精灵而并非人类’的想法。
现在就是很好的机会。
“你还在犹豫什么?快杀了他们,这对你来说有这么难吗?!”
伴随着时间流逝,越来越觉得力不从心,精灵的力量是比人类强不错,但不代表可以和作为进化生物的魔兽相比。
“艾琳娜,我……”
“快呀——!!”
被艾琳娜催促着,芙琳的心神猛地一震,恍惚中松开了紧扣弓弦的手指。
“嘣——”
弓弦快速回弹,带着箭如风一般射出。
芙琳压根不知道这一箭能不能射中,又或者射中什么倒霉东西——因为她没有瞄准。
但是就在这时,一声愤怒的狼嚎在她耳边炸响,
“吼呜——!!!”
【怎么可能让你得逞?!】
艾琳娜的尖耳颤动,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,但,就在刹那,提尔玛伽放弃了对她的连攻,宛若一道黑风卷过,却不是冲向自己,而是芙琳。
【!!!】
一心系着芙琳安危的她无法坐视不管,所以即使有危险,她也不得不做!
在提尔玛伽冲出去的一霎那,她完全不顾抛弃了武器之后的自己还有没有战斗的能力,对同伴的关心甚至超过了对自身安危的关心。
射出的箭只飞行了小段距离便被截断,提尔玛伽的用尖牙咬住了那支箭,却被随之而来的兽矛贯穿了下腹!
兽矛带着他飞出很远,然而即使如此,他也不曾吭声,仿佛疼痛的不是自己。
芙琳呆呆地看着……她无法理解,这一切都太怪了,她压根不能理解。
艾琳娜也有些懵,搞不明白这头魔狼是怎么个想法?
【虽然隐约听见了那一句话,但是……不可能的吧?就连人类都知道不应该去送死,他作为畜生更不可能这样做的吧?】
【……】
【应该……是不可能的吧?】
“不——!!!”
呆愣着的人类少女终于像是回过神了,发出了凄厉且悠长的尖叫。
这股子声音让精灵觉得耳朵痛,因为太尖锐了,对她们的耳膜是个挑战。
芙蕾雅现在是怎样的心情?
既恐惧,又愤怒,可她偏偏提不起一点报复的心思,因为她太了解自己和对方武力的差距。
没有力气,站不起来,也说不出话。
她只能看着,只能看着……在短短两分钟内,看着乔·雷蒙为他挡箭而死,看着提尔玛伽为保护自己而死,看着这相遇不到几个小时,才刚刚结识的同伴一个一个死在自己面前……
而她会是下一个。
“不,芙蕾雅,不……”
不远处的欧何里斯发声——他没有死,箭矢贯穿了他的肩窝,让他跪倒在地——但是他没有死。
制止了芙蕾雅后续可能有的行动,无论是冲动的报复也好,又或者是恐惧的尖叫也好——欧何里斯把它们都叫停了。
状况不能更乱更糟了……
“对不起……”
背负着流明,欧何里斯慢慢弯下他的腰背——高傲的荣耀,笔直的腰椎,都和这行动一起,慢慢消失了。
“请原谅我们,原谅我们的无礼。”
双手与贴地,他背着一个一个人作出这样的动作,看起来无比滑稽。
但是没人嘲笑他,没有人,无论是芙琳,还是艾琳娜还是芙蕾雅……没有人嘲笑他。
“我们恳求饶恕,我们恳求救赎……”
芙蕾雅都惊呆了,以至于一句话都说不出。
然后就在这时候,她感觉到有人在抓自己的脚踝。
“芙蕾雅……要谦卑……”
有气无力的声音,十分虚弱,而且痛苦的。
但是芙蕾雅听到了,艾琳娜·古蕾莉亚·碧翠洛丝听到了,芙琳·也听到了。
她不可置信地低头,看着倒地的乔·雷蒙——他没有翻身,但却是抓住了芙蕾雅的脚踝。
她就像触电了一样,一道念头就像闪电一样窜过她的大脑,而在思考之前她的身体就已经作出了反应。
跪下,低头,几近卑微。
“请原谅我们,请饶恕我们,请……救赎我们。”
芙蕾雅与欧何里斯异口同声说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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